第三章连队离别之夜

李文骑着大金鹿回到连队的时候，正好快要开饭，各排的战士们正在宿舍门口站队集合。李文把大金鹿还给司务长后，赶紧站到自己班里队列的位置上，值班排长下达向右走齐步走的口令后，全排往食堂走去。

全连的战士站在食堂门口，连长和指导员站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。值班排长向连长报告后，连长说，唱首歌！饭前一支歌啊！一定要唱响，唱不响不开饭！

值班排长站在队伍前面，两手举起来，嘴里唱到，向前向前向前！预备唱！唱罢，身子向前一倾，手开始有力的挥舞着打拍子。

向前向前向前！我们的队伍向太阳，脚踏着祖国的大地，背负着民族的希望，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。。。战士们一个脖子青筋鼓的老高，嘴张的老大，使出全身最大的劲唱。说是战士们唱，其实不如说是吼。战士们唱歌不求音准，只求唱响，唱齐，这是军营的一大特点。唱歌能反应士气的高低，唱歌能体现战士的精神面貌。战士们嘹亮的歌声在院子里回荡，那歌声很有气势，就跟猛虎啸林一般令百兽望而生畏。

李文在队伍里也使足了劲吼，这一次吼歌对他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。这也许是他在这个连队最后一次这样吼歌，往后再这样吼歌可能就是在别处了。

唱完歌后，看见战士们的士气这么高昂，连长脸上笑着说，歌唱的不错！进饭堂！

值班排长指着右边的那一列说，第一列！进！听到命令，第一列开始往饭堂里进，一列进完，下一列接着往里进。进到饭堂后，战士们各自站在自己的座位前。全连的战士全部进到饭堂后，值班排长说，坐下！开饭！战士们听到他的口令后，这才坐到椅子上开始吃饭。

今晚连里的菜不错，一个鸡脖炒青椒，一个炒蛤喇，一个西红柿炒鸡蛋，一个芹菜炒肉丝。可是李文没有啥胃口，可能是在团部时跟艾民喝了啤酒的原因。但也不是，要说蹬了那么远的自行车也早就饿了。其实，今天李文在得到指导员的通知后，精神一直处在亢奋状态。这是一种不正常的精神状态，这种状态导致了李文没有饥饿感。李文象征性的吃了些饭后，便站起来离开了饭堂往宿舍走去。

刚走出饭堂，连长在后面喊住了李文，李文！明天你就要走了，今晚你们班可以晚熄灯一会，你们也告告别！

谢谢连长！李文跟连长说。连长一直给他的印象是冷冰冰的，没想到要走了，连长还是挺有人情味的。

去吧！连长笑着说完，扭身回了饭堂。

连长这样一讲提醒了李文，是该买些啤酒之类的东西回来了，告别是离不开酒的。李文没有回宿舍，径直往营区外的峰山小卖部走去。

峰山是个海边小村子，连队在村口，往里走不远就是村子。村子里小卖部有好几个，但是连里战士最喜欢到那个长相标致的小媳妇开的小卖部，李文也喜欢到这个小卖部买东西。

连队离镇上有五公里的路，早上出操跑步的时候，经常从镇上路过。但是却很少停下，即使让连长让停下也没用，因为连队战士出操的时候，镇上的人多半还没有起床，镇上还处在静寂的状态，没有人会在意他们。连队管理很严，一般不批假让战士到镇上去。虽然沿海小镇很繁华，但是那繁华跟战士们没有一点关系。

李文去过镇上的一个商场，那一次是下午。当时是跑五公里越野连里自己搞的小测验，从连队出发跑到镇上，连长和指导员在镇上等着掐表，先跑到地方的停下来在那里待命。全连的战士们从连里出发后，陆陆续续跑到了终点。等到全连的战士全部跑到终点后，连长对测试的结果比较满意。连长一高兴，开恩让全连的战士去逛逛商场买点东西。

其实，战士们也没有要买的东西，即使是买也是买一些日用品。逛商场无非是进到商场里转转看看，感受一下久违的老百姓生活。进到商场后李文发现，那些售货员全部是漂亮的小妹。还别说，这海边的女人就是不一样，这从小吃海鲜长大的女人，一个比一个漂亮。

要说镇上商场里的东西肯定比小卖部里的东西全，可是毕竟离的远，再加上连里不准假，所以连里的战士要买东西只能舍远求近，在峰山小卖部解决搞定。

李文走进那个漂亮小媳妇开的小卖部，小媳妇正在看电视，看见李文进来连忙站起来问李文，买点啥？虽然小媳妇不知道李文叫什么名字，但是李文来小卖部买东西的次数多了，李文的那张脸小媳妇也记住了。

给我一箱啤酒，易拉罐的那种。然后再来三袋莲花豆，三袋原味葵花籽，三罐午餐牛肉，另外，再拿三盒蓝箭。李文说。

买这么多？不过了？小媳妇笑着问，她知道军营里的这帮士兵一个月没有几个多少钱的。

不过了，战友们一块乐呵乐呵。李文说。

就那么点的津贴费，省着点花，还吸蓝箭，宏图就行。小媳妇说。小媳妇弄的跟害怕卖出东西似的。

平常可以，今天不行，必须是蓝箭的。李文说。

咋地？今天有啥特别的事情吗？小媳妇问。

没啥特别的，就是想吸外烟嘛。李文说。李文想跟她说出原因的，可是想了想后没有说，李文觉得没有给你她说的这个必要，这样一个不沾亲不带故的用不着。

给你，拿好了！小媳妇把李文要的东西放到了柜台上。

好的。给你钱。李文把钱递给她。

她接过钱后，李文拿着那些东西离开他的小卖部，扭身往连里走去。回到班里，陈光明他们几个平常在一块的同年兵都坐在班里等李文。

不是说好了吗？今晚我买东西给你送行，你怎么去买了？陈光明从李文手里接过东西说。

净玩虚的，你要是有这份心，你早买呀！净搞这些马后屁，看见我都买回来了，你才这样说。李文笑着说。

真的真的，我说的可都是真的，我是想着我买的。陈光明表白着说。

得了吧，少来这一套。你啥样，我还不知道。李文说。

你看看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？陈光明说。

你是君子？就你这样的还是君子？你别侮辱君子了！李文说。

我长的咋了，我哪点不像君子了？陈光明说。

好了好了！今个不给你磨嘴了。反正你这辈子都欠着我三盒宏图烟，到啥时候你都欠，你记着吧！李文说。

也只能这样了，谁让你要走呢！陈光明感叹着说。

来来来，伙计们！抽烟，喝酒，别让我动手了，都自己动手吧！李文招呼着班里的战友们。

李文！你走了后，可别忘了我们！战友们说，这话一说出来，班里有了分手的气氛。

那能呢！都在一起摸爬滚打了大半年，怎么可能会忘了呢！李文说。说这话的时候，李文的眼圈有些红。

哎呀！挺热闹啊！一班长，三班长，四班长一块进到李文的班里。

班长抽烟！李文看见他们进来，连忙把手里的烟散给他们。

你小子一下连，我就觉的你行，肯定在连里呆不长，咱连留不住你。果然不出我所料，这不省军区调你了吧！一班长说。

那有班长你说的那么玄乎，我也就是沾点运气的光。李文谦虚的说。

我就喜欢你这股子谦虚的劲，你们都向李文学着点，这对你们有好处！一班长指着李文身后的陈光明他们几个说。

一班长是第四年的老兵，他是城镇兵，父亲是法院的副院长，退伍回去后可以直接进法院工作。一班长原本三年就可以退伍了，可是一班长是训练尖子，业务在警备区都是挂着号的，司令和参谋长，还有团长都认识他，每次来连队都会跟他握手。部队舍不得放他走，说是准备提干的，但是一直没有提干名额。李文从教导队新兵连下到老连队，一开始就在他的班里，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李文被调到了二班。一开始，一班长不放。后来连长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，他这才放了李文。谁对谁好，人都是有感觉的，李文也想在一班，但是连里的决定，他一个新兵也只能服从。

李文除了跟自己的班长关系不好外，跟别的班长关系都好。李文也做过努力，想把自己跟班长的关系尽量弄的融洽。可是无论李文怎么努力始终改善不了，李文尽力无果后便放弃了。李文从日常跟班长打交道的过程中，也知道自己跟班长搞不好关系的症结所在。那就是自己城镇兵的身份，班长来自农村，在班长心里他对城镇兵有偏见。

李文这大半年的生活都是在一种打压的状态下挺过来的，是在班长冷嘲热讽中度过的。李文的忍耐力很强，他一直隐忍着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，小不忍则乱大谋。李文知道这话。明天就要离开了，李文不想再忍了，他想报复一下。

他把手里的烟给在场的班长，老兵，还有同年兵，会吸的不会吸的都让了一遍，但惟独没有让就坐在他对面的班长。虽然没有语言的报复，但是李文的这个动作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了，他没有给他的班长让烟，这是对他班长最大的轻蔑，这个举动表明他根本没有看到他的班长。李文的班长感受到了这份轻蔑，这种轻蔑让他无地自容，让他感觉这个场合不应该有他，他的存在有些多余。李文的班长很尴尬很难堪，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，他悄悄的走了出去。

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，当值班排长吹响熄灯的哨子后，班里聚集来送别的兵们陆续离开了李文所在的班。副班长刘辉和李文一起打扫着班里的刚才因为送别制造的那些垃圾，副班长让李文歇着，李文执意要打扫。把那些空啤酒瓶瓜子皮烟头扔进连里的垃圾箱回到班里，李文趁着院里从玻璃透过来的灯光脱了衣服躺到床上，可是怎么也睡不着，平常一沾到床的那股子劲再也没来。李文在床上像翻烙饼一样翻着身体，无论怎么翻，睡意就是不上来。也不知翻了多久后，李文才恍惚着睡去。

其实，睡不着不光李文，李文旁边床上的班长也睡不着，他的床吱呀吱呀的声音一直响个不停。或许他是良心发现，在为自己这半年来对待李文的态度自责吧！